听得不是仆固部哗变,胡继棠登时放下心来。他道:“速速回禀方将军,不必担心中军。”
胡继棠领兵,从来不敢大意,即使是这一次占了绝对的优势,他也下令中军士兵晚上休息,一半人不得解甲。穿着甲胄睡觉当然不舒服,对这一条命令那些士兵暗地里只怕也在骂自己不通人情,但现在却显出奇效来了。即使方若水的前锋措手不及,被五德营的奇袭突破,到了这里也有严阵以待的中军迎着他们。
五德营的目的,无疑是两个,一是抢夺思然可汗,二是击毁共和军辎重。不过,即使五德营投入了所有兵力,就真能达成这两个目的吗?
胡继棠淡淡地笑了笑。
当突然听得中军官盛文彦禀报,说楚都城里杀出了一支人马、马上就要冲击共和军阵营时,方若水心中只是诧异,而不是惊恐。
五德营是想干什么?
盛文彦是方若水的老部下,见方若水的样子便知道上将军心中的疑虑。他小声道:“方将军,要不要分兵去监视仆固部?”
方若水带领的共和军前锋有一万人,加上一万仆固众,就算五德营倾其所有,连同依附他们的小部落一同杀过来,也不会有两万之众。只是盛文彦心中对仆固部不无担心,生怕会生变故。
难道仆固众已被五德营收买,要来个里应外合?但这个念头只是转了一下,就被方若水排除了。
仆固众有不稳的迹象,那是不假。但方若水已经注意到了这点,所以对仆固众一直加倍关注,并没有发现仆固众有反戈一击的意思。如果这一点都料错了,那自己真不必为将了。五德营肯定是希望让自己这样去想,想让自己分兵防守仆固众,仆固部是胡人,五德营此番袭来的多半同样是胡人。虽然他们不是一部的,但对于中原来的共和军而言,在夜色里根本分不清那些胡人的差别。如果仆固部与共和军卷在一起,共和军一定会莫辨敌我,这样五德营便能突破共和军前锋,直取中军,击毁共和军的辎重粮秣。
这,才是五德营的真正用意。
方若水沉声道:“不必,马上派人去向失离大人和仆固次大人传令,让仆固部坚守阵地,不要妄动。”
盛文彦答应一声,转声传令去了。方若水召集起亲兵,有条不紊地一条条发令,指挥各部应战。五德营这次出乎意料的突袭,定然已做好了赴死的打算。来的这支队伍全然是些亡命之徒,倒是不能轻敌了。这些人自知走投无路,破罐子破摔,孤注一掷之下,只怕共和军伤亡也不会小。
照方若水的本意,兵不厌诈固然是兵法中的不二法门,但堂堂之兵更难抵敌。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攻拔楚都城,然后挟余胜之威讨平定义、思然两可汗,西原上剩下的小部众不是望风归降,就是望风而逃。只是当他知道大统制已经对全局有了一个整体计划时,他便不坚持自己的想法。
大统制那是何等人物,当初的地军团五德营,那个噩梦般的存在,最终也毁在了大统制的手上,现在自然也不会有意外发生。不过,随着对楚都城的攻击正式展开,大统制的计划第一次出现意外,方若水心底又隐隐觉得以正兵决战才更有效些。
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到了这等绝境,居然还敢主动出击,实在让方若水咋舌。在一瞬间,方若水又想起了前几年的朗月省一战。那一战,五德营的残部在逃窜之时,遭自己伏击。而自己听了郑司楚的求情,放掉了一半妇孺。他一直觉得自己是给了国务卿公子一个人情,而他在那时也实在有点难得的恻隐之心了。可是现在想来,当时反而是幸亏已放走一半,使得剩下的五德营兵无战心,否则当时五德营绝望之下发出的最后反击自己只怕也难以承受,就和现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