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轩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共和叛军来得太快,这儿的粮草来不及收割了。与其资敌,不如烧掉。”
陈忠虽然不是深通兵法之人,但这个道理他也明白。只是这些粮食还有一个多月便可收割,现在烧掉实是令他心疼。他也没想到薛庭轩竟然到机立断到这等程度,犹豫了一下道:“不能抢收吗?”
“现在抢收,只能当成马料,而料草已经足够。”薛庭轩又冷笑了一下,“义父,放心,这笔账一定会让叛军偿还的。”
薛庭轩虽是不动声色,其实他心中的疼痛实不下于陈忠。粮草是军中命脉,但胡继棠的行军速度超出了他的估计,而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仆固部,同样让薛庭轩有些意外,他原本估计共和军总还要一个月才能抵达,但现在看来,共和军将要提前半个月就到达楚都城下。嘴上没说,他心里已有了先输一筹的悔恨。好在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自己的大计划并没有被破坏,只不过接下来这一战要更艰苦一些而已。他见陈忠还要说什么,在马上行了一礼道:“义父,这几日训练如何了?”
陈忠这些天的首要任务是在对抽调出的一支骑兵队进行紧急集训。这支骑兵队有五百余人,都是中各营中抽调出来的精锐骑兵。陈忠不明白这样一支骑兵到底有什么用处,想来也应该是奇袭所用,但薛庭轩直至今日仍未使用。他道:“一直都在集训。庭轩,这一仗你到底打算如何?”
“走一步看一步吧。”薛庭轩说得仍是轻描淡写,却也不慌不忙。他看了一眼东边,冷笑道:“没想到那胡继棠在共和五上将中名次居于末位,却是最难对付的一个。”
方若水是老对手,毕炜更曾经是帝国宿将,这两人陈忠都知根知底,唯独对胡继棠知之不深,而薛庭轩就更不知底细了。陈忠心中忽地有点莫名的慌乱,打马到了薛庭轩身边,小声道:“庭轩,到时若战事不利,你还是带人退入阿史那部吧,我来顶着。”
当初在朗月省败退,陈忠的女儿陈星楚不惜牺牲自己让五德营残部逃走,这情景似乎又将再现。每当陈忠想到那一次自己逃走,而女儿最终却死在毕炜手里,他就有说不出的痛苦,这回说什么也要让薛庭轩留得性命。薛庭轩却也一怔,轻声道:“义父,你难道还没看透阿史那拔突的面目呢?与其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不如决死一战。”
陈忠没再说什么。这个义子兼女婿,骨子里也是骄傲得无以复加。他道:“好吧,生死存亡,只在此刻。”
薛庭轩突然笑了起来,“义父,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陈忠怔道:“难道……”
这等情形,难道还会有胜机?陈忠口中不愿承认,但心中实是明白这回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但薛庭轩仍是淡淡一笑道:“如果共和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那我们当然连一线胜机都没有,只是现在却已经有了。”
陈忠又是一怔。现在共和军已经拿下了仆固部,更是不可一世,陈忠有时想想,就算楚帅复生,同样只有逃跑一条路,却想不到薛庭轩居然还会说有胜机。他道:“可是,在那回的总动员中,你不是说……”
薛庭轩打断了他的话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他见陈忠更是茫然,又笑道,“共和军如一块磐石,领军的又是名将,义父你说他们至今有过破绽吗?”
斥候不断前来报告共和军的行军动态,共和军所分南北两军行军都十分稳重,可以说毫无破绽,陈忠看了那些汇报,不得不承认连毕胡子都因为吃了一个亏,这次加倍小心,再也没有可乘之机了。他摇了摇头道:“我是看不出。”
薛庭轩道:“我也看不出破绽。共和军这回,是拿出了拼命的架势,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可谓连逃的机会都没有。然而这只是当时的情形。”
陈忠更是莫名其妙。现在共和军已经拿下仆固部,仆固部众被当成了前锋,力量只有更大,那时都连逃的机会都没有,这回难道反而有了?薛庭轩见陈忠仍是不明所以,便低声道:“义父,一块一百斤重的石头当头砸来,如果不挡开,会不会砸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