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慌张,维持阵型。”
加尔柯提斯在无边黑暗中高声呼喊,起伏的回声在四周接连响起。
像是嘲弄般,回声逐渐走调,变成阴沉的嗤笑声。
“激活圣袍中的咒印,再次启动真实之眼!”
没被诡异的声音影响,加尔柯提斯在黑暗中沉稳的喊道。
嬉笑停止,回音也没有传来,一切声音都被剥夺,黑暗之中似乎万物皆已消逝。
直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如掉落后颈的水滴,突然贴在耳边:
“找到你了。”
一头燃烧着烈焰的巨龙匍匐在地,伸长的脖颈悬在半空,硕大无朋的龙头垂在加尔柯提斯面前,
覆着火焰的皮肤点亮了黑暗,空无一物的空间,身着审判军服装的老者仿佛在巨龙前接受审判的罪人。
竖直的眼眸中印出黑衣黑袍的倒影。鼻息喷出的火焰几乎快将漆黑的圣袍点燃。
——不过是幻影而已。
加尔柯提斯冷哼一声,没有丝毫动作。
魔力沉入咒印,在脑中勾画出魔法生效的景象。
巨龙收拢脖颈,下一瞬,张开巨口咬了过来。
空间的光被遮掩,夹在獠牙与腥红舌肉之后的漆黑喉管仿佛无底深洞。
死亡的威慑近在眼前,加尔柯提斯扬起刺剑高声呼喊:
“卑微的异教徒,在神的光辉下现出原形!”
巨龙吞没了身体,粘稠的腥味将五感淹没。蠕动和吞咽的动作能从挤压身体的食道清晰感觉。
刺剑被从手中挤出,全身骨头被肌肉包裹的食道中被一根根揉碎,窒息感逐渐加重,顺着粘液滑动的终点,加尔柯提斯沾满粘液的眼睛被翻腾的岩浆点燃。
——这是真实还是幻觉?
真实之眼的光亮在他的身后被挤压破碎。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被自己忽视的可能。
——这不是单纯的幻境魔法。
在金穗城的“处刑场”,加尔柯提斯已经呆了不少年头。
乌鲁塔尼亚还未继承公爵之位时,加尔柯提斯就已在“处刑场”担任“净化者”。
和“审判军”相似,却不是“审判军”——“处刑场”需要的不是神的战士,而是在世界的边缘遵从神的旨意,为堕落者们降下神罚之人。
“处刑场”看管的都是背弃了神的魔堕者,“净化者”的职责却不只是看守。
这里是世界的几个裂缝之一,时常会有漫步于深渊的魔兽闯入此处。但这里并非深渊的出口,魔兽在这个世界的现身无法长时间维持,缝隙闭合时魔兽在这个世界的存在便会消失。
放着不管也不会有任何需要担心的地方,“净化者”看守的当然不会是这样的东西。
“处刑场”实际上也是狩猎场,狩猎的对象当然是这些误入缝隙中的魔兽,而狩猎者,却是被套上项圈,驱赶至魔兽的利齿下的魔堕者。
战斗,或者死亡,魔堕者们只有这两个选择。脖颈上的项圈使他们无法踏入神的土地,只能蜗居于缝隙与随时可能出现的魔兽为邻。
死亡任何时刻都可能上演,可能是因为战斗,可能是因为伤病,还有可能是在绝望的重压下崩溃。死亡的对象也各不相同,有时是魔兽,更多的,都是卑微的魔堕者。
只要有尸体,“净化者”的另一项工作便开始了。
比起战斗,“净化者”们对武器制作更加在行。每一个“恶魔标记”经过他们的净化,都会成为“神的赐福”,这是个神圣的过程,如同在眼前显圣的神迹;这同样是个崇高的过程,他们所净化的并非被神抛弃的死尸,而是被神宽恕,重回神的怀抱的纯洁灵魂。
魔堕者在不见光明的深渊赎罪,净化者用铁锤将他们的灵魂救赎。
“恶魔标记”会在罪人和魔兽的身体内形成结晶,通过施加“光明主神”的印记,能将结晶炼化成各不相同的装备。
这些被称为“灵器”的装备会交托给“处刑场”的管理者,其中蕴含的神恩将会成为传达神旨的重要凭仗。
“处刑场”的存在是教会机密中的机密,成为净化者便意味着一生都不会再踏出处刑场半步。为了如此神圣崇高的任务,个人的自由当然不值一提。将一生奉献给净化“恶魔标记”的净化者们,同样也无需知道其他“处刑场”的情况。
只关注自己的职责,在内心保持对神的崇敬。本不该有任何疑问,加尔柯提斯却从来到金穗城处刑场的那一刻,便一直有个无法解答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