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时无话。
脱掉宽大银灰襕袍的吴枕云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獬豸绣纹绯色襕袍,领口袖口都灌入冷风,跟着她蹲了一夜墙角的乌皮六合靴早已被夜雪浸得湿透,冰寒从脚趾冻到脚踝,无知无觉,冷雪一块。
吴枕云一面走一面低头哈气搓手取暖,没有注意到走在前面的那人停住脚步,直到一件夹绒的青缎外披罩到她身上,她才发觉赵墨刚刚在等她。
不过待她抬起头时,赵墨又走远了。
“赵……赵知府……”吴枕云小跑着赶上去,把夹绒的青缎外披解下来,团成团塞到他手里,道:“我知道孩子没有阿娘挺可怜的,但是……我不想做你孩子的后娘,我也难担此重任,赵知府你还是另觅佳人吧。”
吴枕云以为赵墨此举是为了向她示好,好让她答应做年年的阿娘,可她并不愿意,既不愿意自然不能接受他的好。
赵墨丢给她一个淡漠的眼神,没有接过她还回来的外披,负手于后走了。
吴枕云只能将他的外披叠得整整齐齐端在手中,至议政殿时将外披交给殿外的内侍,并与他说这是赵知府的外披,待散朝后请将外披交还给赵知府,内侍点头称喏。
朝会上,女帝听闻吴枕云查清了两桩陈年旧案,一回盛都又忙着查办盛都新的命案,对她大加赞许,还顺道斥责了与吴枕云一道查案的盛都府衙推官遇事不决,推脱躲懒,避害就利。
盛都府衙的余推官为六品,朔望两日才上朝,今日并不在朝会上,女帝此番斥责其实是借着不在场的余推官来敲打在场的赵墨。
赵墨并未为余推官辩解,只道:“此事是微臣治下不严,失责失察,还请圣上降罪。”
不过区区小事,女帝自然不会降罪于他,只说几句:“到底不是你的错,日后好生督查下级便是,若这位余推官不能胜任推官一职那便换一个人来当。”
“微臣遵旨。”赵墨躬身说道:“只是微臣以为这位余推官在盛都府衙为官已久,颇有些资历,吴少卿初回盛都,许多事并不知晓其中究竟,若有余推官在,应能给她一些助力。”
女帝想了想,点头道:“既如此,那就暂且留任余推官。”
“笑……”女帝目光扫过吴枕云时,恍惚间一时失神,忽地自己轻笑出声,正了正音色,端起皇帝威仪来,说道:“吴枕云,你……”又沉默良久,最后低声问道:“你来时没披外披吗?怎的手和脸都这样冻红?”
“圣上……”吴枕云听着女帝这话并不像是对自己说的,不知如何回她,想了许久才道:“微臣仪容不整,有碍观瞻,微臣知错,下次定正好衣冠,理好仪容再入殿觐见圣上。”
“罢了……”女帝淡淡道,抬起眼眸,忧郁沉寂地望向殿外。
自女相去世后,女帝时常这般,众臣大多都习惯了,直到散朝出殿时,女帝还坐于龙椅上望着殿外某处出神。
殿外只有簌簌而落的雪。
入夜,盛都府衙,落雪。
余推官等了半日,终于等到赵知府回衙,赶紧上前来呈送文书,道:“知府,这是大理寺送来的与案相关的文书。”
大理寺递送来的文书赵知府是必须要亲自过目的,余推官虽不知赵知府此举何意,但也不敢违逆,每次大理寺送来文书余推官都要送至赵知府案上给他阅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