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做的豆花在怀远坊颇有名气,用料扎实,豆花却极嫩,一勺豆花浸在勺底带起的咸香调料里,自下而上染出淡淡的酱油色,混着细细切碎的香菇和木耳,甫一入口,复杂的鲜香就在口中炸开,鲜得舌头都能跟着吞下去。
如愿本就有点饿,吃得就更香,一勺接一勺不亦乐乎,直到天色渐暗,身边几张桌子落座的人影越来越多,摊边的细绳挂上灯笼,才想起来对面还有个人。
她立即放下勺子,瓷勺在隐约见底的碗里打了个转,磕到碗沿时一声轻响,支支吾吾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那个……对不起。我……”
晾了玄明一碗豆花的时间,如愿自觉没脸,只觉得传奇里见食忘义说的就是自己,她摸摸肚子,老实承认错误,“我饿了,豆花太好吃,所以把你给忘了。”
“无妨。”玄明只觉得她挥舞勺子的模样可爱,微笑着摇摇头,把面前的甜豆花推过去,“吃吧。”
甜咸豆花自有不同,咸豆花就得微烫的时候吃得呼哧哈哧,浓烈的咸香烫过舌头和食管,热出一身畅快的汗来;甜豆花却是用牛乳、糖浆和果干调的,冷热皆宜,天热时还是稍放凉些好吃。
有一碗咸豆花的时间,甜豆花吃足了牛乳,如愿平平地舀起一勺,白嫩微颤的豆花上淌着蜂蜜色的糖浆,居然有些酥山的质感。
但她没有胃口,迟疑片刻,手腕往前一伸,一勺豆花就到了玄明嘴边。
玄明微微一怔。
“吃一口嘛,就一口。”出于吃独食的心虚和愧疚,如愿捏着勺子,试图劝玄明尝一口,“很好吃的。”
玄明依旧摇头:“身有所限,见谅。”
“真的不能不听话一次吗,一次也不行?”如愿有些失望,但她也知道治病的道理,嘟囔一句就作罢,鼓着一侧的脸颊缓缓收手。
“算了。”
“……算了。”
两人的声音在一瞬重合,如愿诧异地抬眼,只看见玄明微微低头,漆黑的发丝扫过脸颊,睫毛垂落如同两柄小扇。
手里一重。
……勺内空空如也,那勺豆花已然咬进了玄明口中。
如愿愣住了。
玄明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