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写得好极,瞧着像是缂丝来的。”衣铺对面是间通宵揽客的酒楼,雅间里一位南方来的丝客摇着骨扇叹道。
同席友人闻言,亦抬头望向隔街的明记衣铺,停箸笑道:“余兄好眼力。你有所不知,这明记成衣的东家是位年轻小姐、绝色佳人。若不是她家只招待女客,纵有十间店面,也要被挤破了。”
正说话间,对面小楼上,窗子忽地被推开了。两人齐齐止了声,呆愣愣看着雕花窗后临街观望的倩影。那位南客,连骨扇也滞在手中,失了摇来晃去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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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已过,夜风寒凉。阮明殊本有些疲倦,被这么一吹,倒提了神。不远处,稽巡司的青衣卫们缓辔而来,行人纷纷避让,阮明姝也阖窗下锁,不再张望。
她坐回案前,凝神细思起来。明日有两项要紧事,疏忽不得。
一是顾尚书家的千金要做套秋装,定下样式料子,二是陆大将军府上的窦老太君要订做两双冬靴,须得先量脚问询。
为权贵家的女眷们裁衣制靴,与店面的普通生意不同,阮明姝需亲自登门,好在这两位主顾皆明事理好说话,倒也不必太担心。
阮明姝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接陆府生意时,忧惧难安,想推辞又不敢,毕竟陆大将军是位喜欢看人掉脑袋的危险人物,传闻他见了皇帝都懒得跪拜,只因念着与盛意公主的一段旧情,才甘为臣子至今。
不过等她战战兢兢到了陆府,却发现陆府上下无论主子奴婢,皆是傲气内敛,谦和在外。陆将军的亲祖母窦太君更是和善可亲,她拉着阮明姝的手闲聊时,慈爱又自然,如普通人家的可爱老太太一般。
因这个缘故,后来父亲每每在家中大骂陆将军,说他骄扬跋扈、擅权独断时,阮明姝总觉得有些不信。
出神的这会功夫,平铺在书案上的几张画样便晾干了。
今日颜料调得好,彩墨干涸后与布料原色几无二致。阮明姝松了口气,可以早些收工了。
她利落收拾起来,但拿起那张画着浅紫云纹袄裙的绢纸时,动作一顿,露出惋惜的神情:为了找做这款袄子的布料,她跑遍了大半个京城的布庄,最终也没找着完全合意的“暮山紫色”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