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伸出手,抚了抚自己浓黑俊秀的长眉,仿佛在以手做笔描眉一般。
那些年,未出嫁前和刚出嫁后的日子,她便是这样,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像个快乐的傻子。
“可是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她笑着对睢鹭道。
后来,后来就是七王之乱,是那完完全全改变了她一生的几年。
曾经的一切都转眼消散如云烟,曾经她以为的理所当然变成了遥不可及,而曾经的遥不可及,成为她每天必须面对的生活。
“最难受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我总是想着,我为什么还要如此苟且地活下去?”
胞兄死了,皇嫂死了,昔日熟悉的人们一个个都死了,甚至流亡路上,无数萍水相逢的人们也都死去了。
只有她还苟且活着。
若说是为了侄儿,其实也不是。
不管是李承平本人,还是世人,哪怕最讨厌最想她死的人,也都不否认她在那样一个乱世中无怨无悔地养活一个婴儿的恩义,更有无数人,赞扬称颂她的慈恩大义,将她视作“母爱”如山如海的象征。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才没有别人说的那么无私伟大。
归根到底,她那时也不过是个还未生育的年轻女孩子,而李承平,也不过是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在那之前,她甚至都没见过他几面,又哪里来的深厚感情?
痛苦绝望时,她也曾无数次想着,抛下那个整日哭闹不休的婴儿吧,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再也不用受这折磨了。
可是不行。
不是不能扔掉那个婴儿,而是不能死。